罪城的真相，十二幅荒古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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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城的真相，十二幅荒古壁畫
秦如清帶著滿腔的怒意進入了第四次審判, 只是在看見熟悉的荒城環境時又莫名頓住。
她是想掀翻鬥獸場，只是她目前被投放的地方，這個荒城裏面似乎沒有鬥獸場——至少她目前不知道鬥獸場在哪兒。
她是想解救罪城居民, 可一旦進入審判，靈氣被封，道體被封，她就是個普通凡人啊！
她沒有能力解救罪城。她自己的審判輪回都不知道怎麽終結呢。
秦如清頹然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又有餓鬼浩浩蕩蕩地往她這個方向游蕩, 秦如清感到倦怠，卻不得不起身對抗餓鬼。
甩開這幫惡心玩意兒, 秦如清在喘息的同時, 也在心中疑惑：這麽多的餓鬼是從哪兒來的？
你就憑空出現嗎？就算是幻境，你也得講個基本法吧？難不成當真憑空刷怪？
而且，還有個此前一直被她忽視的東西：都說鬥獸場鬥獸場，可她到現在根本沒見到獸，只有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你就算沒獸，場呢？連場地她也沒看見啊！
秦如清爬到一處殘破的建築上，立於高處瞭望這座荒城。任何名字都不會是空穴來風, 既然所謂的審判就是在這荒古廢城中進行, 那名字中的鬥獸場說不定就可以在這荒城中找到。
那麽, 下一步的問題就變成了, 荒城中的鬥獸場在哪裏？又如何去找。
秦如清的目光落到下方那些行走t的幹枯皮囊上, 或許, 線索就在這些餓鬼身上。
她第一次拋開目光的偏見, 開始認真審視這些餓鬼，發現, 它們行走並非毫無規律。
除非嗅到活人的氣息，不然, 這些餓鬼們頭顱的朝向似乎都是一致的。
當然也有例外。但秦如清見過的人類奇葩太多，她自己其實也能算一個，故而覺得餓鬼中出現奇葩也不算奇怪，觀察時可以自動忽視，不將它們加入觀察樣本。
不過樣本還是太少。
秦如清決定朝這些餓鬼們自發行走的方向前進，或許能找到點新發現。
路上如果遇到被餓鬼追殺糾纏的人類，能救的，秦如清都會救。
倒不是她有多善良。只是秦如清能夠共情罪城居民的命運悲劇，如果這些人想死，她甚至會主動送這些人一個痛快。可她分明在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求生的欲望。
想活。於是秦如清救了他們。
看著被她解救的人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明明身體與精神都那麽緊繃，明明這種輪回的境地是那麽叫人絕望，可他們還是在被救之後的那幾息空檔裏，露出一絲放松般的慶幸。
他們感恩地望了秦如清一眼，這一眼中不帶痛苦。
秦如清不理解。
如果她對自己的人生、命運徹底失去掌控，甚至要像罪城居民一樣永恒地陷入這種沒有理由的審判，飽受折磨，她先會用盡全力地反抗，如果反抗無果，會選擇主動了結自己的生命，哪怕代價是沒有輪回，沒有來世。
秦如清驚異於這些罪城居民頑強而原始的求生本能。
敬死、畏死、向死而生。
冥冥中似乎有所明悟。秦如清發現自己之前真的有些何不食肉糜。
即便她體味了無數遍生死境，掌握了生生不息，擁有在絕境中扭轉乾坤的能力，她對生死的理解依然很淺薄。
她在經歷任何險境、難關中的態度都是，俱不畏死，有時候為了或許更大的利益，甚至會主動鋌而走險。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真當她的修行已經好到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程度了嗎？
秦如清第一次正視自己這個問題，反思之後發現原因有二。
第一，她是穿越重生的。
或者說，她認為自己是穿越重生的。
其實嚴格來說，依照修仙界的理論，她很可能真的就是秦氏如清，只不過莫名擁有了輪回前的記憶。這在修仙界是非常說得通的。
可正因為有了這段記憶，秦如清認為自己穿越——她死去又活過來，多了一條命。
有種多活一世，活著就是賺到的心態。
所以，秦如清明顯發現自己的行事比記憶中的上一世更加大膽無所顧及。上一世她就已經是個隨心所欲，我行我素的人了，這一世更甚。
——反正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我還怕什麽。
第二個原因，秦如清不得不承認，是因為道體。
青蓮道體給她了打不死的小強屬性，這屬性一次又一次幫助她在瀕死的情況下扭轉乾坤。
次數多了，秦如清出現了一個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潛意識——她覺得自己根本死不掉。
哪怕她身處一個九死一生的環境，她也敢想敢幹，毫不畏懼。
當真是她膽子有那麽大？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打心底裏覺得，這種程度的生死，道體可以幫她。哪怕瀕死，道體也能讓她緩過來。
這種間接的無畏心態確實幫助秦如清規避躲過了許多危險，可也助長埋伏了一個隱患：
在一次又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瞬間，秦如清已經逐漸失去對死亡的敬畏之心。
她逐漸膨脹的自信像是來自地府的鐮刀，終有一天，會對她當頭揮下。
在洞察出這種心態的那一瞬間，秦如清腦中閃過的是自己無數次生死之間的場景。
她其實面對的是真正的死亡。
可她對此一無所知。
荒城卷起風沙，明明是白天，還是炎熱的溫度，秦如清卻生生激出一身冷汗。
她在這時候終於徹底共情了罪城居民的無助與害怕。她的靈氣被封，道體被封，一切保命底牌皆被封印。她只是個凡人。
她只有一次生的機會。
這害怕的情緒是如此清晰，清晰到秦如清反感。她捏緊拳頭又松開，反覆幾次後，忽而沙雕般地拍拍胸口：
“媽耶，真的被嚇住了！道體被封孩子真的好無助！咱的安全感哇！”
很快她話音一轉，“但是把道體當成安全感來源並不是我的問題，道體與我本就是一體。它現在被封，只能說明我對道體的掌控還不夠。”
“讓我想想缺陷在哪兒……以前對道體，對生生不息這個特征的認知還是狹隘了。我以為生生不息就是單純的延續。延續生命，延續有形或者無形之物的運轉，以此達到生生不息的狀態。可是，我忘了——只要沒有達到飛升成仙的境地，我就永遠不可能長生不死，生生不息就永遠只是一種理想化的狀態，我怎麽可以因此就對死亡失去敬畏之心！”
“所以，總結下來，我不能只看到生生不息的長處，也要看到它的短處——真正的生生不息就跟長生不老一樣，難以達成，反過來理解，正是因為難以達成，才要去追尋——我要是真能生生不息，我現在還能是這個鳥樣兒，被餓鬼追得半死？”秦如清自嘲地哼一聲。
“同理，不光要看到生，也要看到死。萬物皆有兩面，光的背後是暗，生死本就是一體。”
秦如清單手輕擊掌心，語氣上揚道：“原來如此，我悟了呀！”
奇跡清清說悟了就是真悟了。
她周身湧起一種奇異的波動，忽而閉上雙目，無視周邊環境，直接盤膝坐了下來。奇怪的是，這波動也像是為她升起了一層隔絕屏障，叫那些游蕩的餓鬼無視了秦如清的存在。
秦如清感悟的其他東西暫且不提，只一點，她忽而察覺她的道體或許不是被“封印”了。
道體與她本就是一體，是不可分割的兩個部分。說將道體封印，就跟有東西將她的心臟大腦封印，而她還活奔亂跳一樣可笑。
所以，與其說是她的道體被封印，不如說，有什麽東西引導了她的意識，讓她誤以為自己的道體被封印。且確實這片空間靈力運轉有大幅度的限制。
明白這點後，秦如清刻意去感應道體，果然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果然不是被封印，只不過一部分能力好像確實被限制了。有什麽東西在模糊我對道體的感應，就相當於，原本我對道體的掌控力有百分之九九，現在變成百分之一了。”
嘗試切換各種能力，秦如清基本摸清了大概。
“現在的狀態就是，能放出靈識小範圍感應周圍，靈氣滯澀流動，道體的恢覆能力基本等同於無，實力大概就剩個一成。”
“還行。就這麽會兒試探感應的功夫我發現那種熟悉的感覺漸漸回來了，說明這個荒城對道體的限制不是固定的，可以後天通過主動鍛煉重新找回道體掌控感，就是需要時間。”
秦如清重新站了起來，這一次，她看待這座荒古舊城的視野又不同了。力量在身，即便實力沒有完全恢覆，她也有在荒城中闖一闖的底氣。
“還是要找真正的鬥獸場。”秦如清沒忘記自己下一階段的目標。
放出有限的靈識感應餓鬼移動的方向，秦如清眼眸清亮，腳尖點地朝著那個方向飛掠而去。
越靠近某個方向，秦如清發現，餓鬼的密度越高。她途中遇到了兩波規模不太小的餓鬼群，若不是如今實力稍微恢覆一點，說不定要被啃成骨頭幹。
強龍扭不過地頭蛇，實力沒恢覆前，秦如清沒敢跟那些餓鬼硬剛。如今她也曉得小命要緊。
找尋一日，秦如清發現了一個荒廢的古殿，餓鬼們朝著古殿的方向，個個神情虔誠，如同朝聖。鬼知道秦如清是怎麽在這群皺巴巴的玩意兒臉上看出“虔誠”的表情的。
秦如清想去探探古殿裏面的情況，卻不想這裏的餓鬼發現了她的存在，齊刷刷調轉目光，上萬的森白鬼眼尖銳地看著秦如清的方向。
……汗毛排山倒海一樣的倒立，秦如清屏息退後一步，剛想開溜，眼前視野一黑。
第四次審判結束。
這一次秦如清回到民宿小院，心情完全不像前幾次那麽輕松。秦如清回來時，恰好老婦的女兒正是審判間隙期，她代替了老婦的工作，為秦如清準備靈食和熱水。
秦如清撐開笑t臉，對她說謝謝。少女楞了楞，這展露的笑顏是罪城少見的風景。
罪城哪有那樣的鮮活呢。
看少女怔楞，秦如清還拿手在少女的手背上拍了拍，一邊吃靈食，有些含糊地說：“放心，這一次審判，我已發現一些端倪，等下次……”
下次什麽，秦如清沒說出口。
沒確定，沒把握的事，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少女又怔怔點頭。好像真的能在這輕松的，像是玩笑的撫慰中感受到一絲特別的力量。
秦如清自信滿滿迎來了她的第五次審判。如果可以，她想讓她的審判在這個數字終結。
如果不能……那就當她沒說。
進到荒城，秦如清丁點兒沒有浪費時間，直奔古殿。這一次，她希望能夠進到古殿內部 ，探探裏面的情況。
躲在一處殘破建築處，秦如清的靈識徘徊在古殿周圍。這裏是她靈識所能放出的最大距離。
“這古殿有點東西，好像對那些餓鬼來說很有意義。餓鬼徘徊在古殿周圍，像是朝拜，又像是守護。”
“數量太多了哇，冒然闖進去肯定會被餓鬼分吃了！先穩一手，爭取多恢覆點實力再采取行動。”
考慮到每次審判差不多都是三四天的時間，秦如清只用了一天時間感應恢覆道體，剩下的時間用來探尋古殿。
紅衣奇跡清清立於斷壁上，手中浮現一團金焰，她倏地將金焰掐滅，目視古殿的方向，低聲道：“終於將火召出來了，可廢了我老鼻子勁兒。”
“可以行動了。”
“古殿，或者又可以叫它，鬥獸場。”
紅衣清清驟然躍下，衣帶紛飛中很快消失在原地。
秦如清動的時候，那群游蕩在鬥獸場周圍的餓鬼也被驚動。它們擡頭，發現有不速之客闖入大殿，紛紛發出低沈的嘶吼。行動上也快速朝秦如清的方向集結，似乎是想將她攔住。
但是這些普通餓鬼的單體實力並不太強，秦如清實力尚未恢覆之前都能應對，如今實力恢覆大半，它們就更攔不住她了。
沒費多少功夫就來到殿內。環視一圈，裏面最引人矚目的東西就是墻上的那些壁畫。秦如清想細看，奈何餓鬼搗亂，慌亂中只看到壁畫上有人和妖獸的影子。
因為餓鬼阻攔她靠近，秦如清只能先去別的地方看了一圈，發現這個殘破殿宇裏面空空蕩蕩，唯一稱得上特殊的地方就是主廳墻壁上繪制的壁畫。
秦如清重新繞回來，這次想細看壁畫上畫了些什麽。呲牙咧嘴的餓鬼撲騰上來，秦如清沈默一瞬，朝餓鬼群裏扔了一個爆炸金蓮。
金蓮順發爆炸，巨大的沖擊波直接清空了秦如清周圍所有的餓鬼。威力大到秦如清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眼睛瞪了瞪，看了眼自己的手，“我的實力恢覆到這種程度了？”仔細感應了一下，發現阻隔她的東西還在，“沒有啊，怎麽金焰的威力比我想得要高……等等！”
她的金焰只會對邪祟或者一些魂體擁有額外的傷害力，如今看餓鬼這情態，難不成，它們的本質並非什麽生物，而是邪祟？
又看了那些餓鬼一眼，秦如清點頭：“也是，長得醜兮兮的，看著就不像什麽正經生物，是邪祟也很正常。”
清空了周圍的搗亂因素，秦如清終於能分出心神仔細看這些壁畫，而後發現，壁畫上描繪的場景，好像是一幅幅，戰爭圖。
人與妖獸的戰爭圖。
壁畫上的人類穿著形制比較古老的袍服，好似擁有搬山填海的神力，而妖獸們形態各異，有些通體漆黑，雙目睜開如日月，獸嘴大張能將整個天幕遮蔽。
妖獸作亂人間，引發洪水，地震，海嘯，當時的人類大能修士紛紛出手，將妖獸鎮壓。
看了一圈後，秦如清懂了，這些壁畫都是渲染人族修士的勝利與宏偉的。她覺得這沒什麽問題，都用壁畫記錄戰爭了，總不能記錄敗仗吧。
秦如清一邊點頭，一邊湊近，想要上手去摸。她的本意是想湊近看看這些妖獸和人族大能的細節刻畫，這些壁畫明顯記錄的是上古，更甚於遠古時代的事件，這些東西對於現世來說都是寶貴的歷史資料。
只是手剛觸碰到壁畫，秦如清忽而心中微動，有種神異的感受。
怎麽感覺壁畫上有封印結界……不是那種普通的封印，而像是，整個餓鬼道荒古城裏面的封印，能隔絕她對道體的感應。
秦如清這段時間在恢覆實力的時候已經掌握了一些經驗，也略微對這個荒古城有了一些猜測和了解。
她從罪城進入鬥獸場，進去之後被投放到荒古城這個特殊空間，空間裏有種規則之力，對於修者的實力有一定限制。
這種規則有點類似於，你只要不知道我，我就能完全改變你的認知——所以秦如清一開始的時候才覺得自己道體被封印了。這就是一種認知的錯亂。
當秦如清開始察覺，規則對她的限制程度就會降低，秦如清就會逐漸找回實力。
現在這個壁畫的封印也有點類似於這種規則。用一種虛擬捏造的幻象隔絕了真實的。
“讓我來瞧瞧你這壁畫底下藏了什麽好東西。”秦如清將手貼在壁畫上，閉上眼睛，開始用她恢覆實力的辦法破解這些規則封印。
不多久，壁畫開始像水波一樣晃動，而後，掩蓋的幻象破解，壁畫變幻了一個模樣。
看清壁畫上的畫面時，秦如清目光凝住。
如果說，未解封前的壁畫上描述的，是人族戰勝妖獸的宏偉正義，解封後的壁畫，描繪的，就是戰爭後的人間慘案。
畫面上人類將妖獸鎮壓，可卻並沒有結束人界的混亂，相反，妖獸浮屍遍野，看起來並不比人類好多少。妖獸的血將大地染成紅色，城鎮居民並未從此安居，因為妖獸死後凝聚大量怨氣，開始侵蝕百姓的心智。
這幅壁畫描述的，就是妖獸怨氣聚攏，城鎮上方凝聚了大量暗紅的烏雲。人類精神壓抑，形容癲狂。
秦如清皺眉，這跟她一開始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她開始轉而看向其他壁畫，感應到同樣的波動後，開始依次解封。
壁畫露出真面目，秦如清一一看過來。
可以說，未解封前的壁畫刻畫的是戰爭的正面，那麽解封後的壁畫，刻畫的就是戰爭的反面。
戰爭這件事本身，對於人類與妖獸的迫害。
秦如清看到人界聚攏的妖獸怨氣已經凝結到了一個不得不處理的程度，於是有人族大能挺身而出，斬獸皇，挖晶核，刻錄陣法，封印怨氣。
只是怨氣本身就是一種恨，恨需要有投射的對象，不然，只單純靠陣法封印，並不長久，人族大能思索之下，親手打造了一個特異空間。
空間與世隔絕，自有運轉的邏輯，空間裏面有妖獸憎惡的怨氣，還有罪人。
人族大能挑選當世背叛人族的窮兇極惡之輩，將他們投放到城中，作為妖獸怨氣憎惡投射的對象。
城中衍生出永恒的審判機制，以此形成一種循環。這種永恒的循環像是一個圓，達成了一種相對意義上的靜止，終於徹底封印住了這些怨氣。
後有從下詢問人族大能，此城後人如何稱呼？
大能沈吟，親自為城取名，罪城！
於是，罪城之名，從此定格。
秦如清看完這些壁畫，心臟像被一只大掌捏住，難以呼吸，難以言語。
原來，這才是罪城的真相！
戰爭的沈痛如巨石鎮壓在她的胸膛，秦如清覺得壓抑，當她知曉真相後，心中升起一種極其悲痛抵觸的情緒。
這情緒應有一個對象來投射。秦如清很想挑出這件事中的某一方來指責，以此舒緩一下情緒。可她想了半天，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個突破口。
她沒法兒評價這件事。
她想說現世的罪城居民很無辜，可是，她又知道，那個時代的人族大能創立罪城實乃無奈之舉。
妖獸怨氣需要處理，不然受害的是千千萬萬的民眾，於是，大能選出了當世的背叛者以及窮兇極惡之輩，將他們作為怨氣投射的對象。
也許他們是有罪。可是，那些人的後代，就應該生生世世接受怨氣的循環與詛咒嗎？
這也許又是另一個電車難題。
秦如清苦思冥想無果，開始將目光轉向最後一副壁畫。壁畫總共十二幅，但只有九副刻畫的是罪城事件，另外三幅，卻與罪城事件毫不相幹。
秦如清目光轉向三幅中的第一幅。
似乎還是個戰爭場面，但是戰爭的層次更高，有點像是世界的頂尖戰力在戰鬥的意思。
人妖兩軍t對峙，妖獸氣勢洶湧，人族大能面色凝重，而壁畫中，妖獸大軍也居於上方，明顯當時的戰局是妖獸站於上風。
人族集結百名修士，面前有一道浩瀚巨大的陣法星圖。人族修士立於陣法圖中，神情毅然，帶著一種赴死的決絕。
秦如清看著這壁畫，捏緊了拳頭，她根據這幅畫，約莫看出，這百名人族大能，似乎是想，獻祭……
這是什麽時代的戰爭？形勢如此危機，竟需要人族采用大能獻祭的方法來終結戰爭。
秦如清目光移到第二幅圖。
這幅圖，好像記錄的是場會議，會議長桌一半人族，一半妖獸，顯然是人族與妖獸的談判。
這幅圖是最一目了然的，但能得到的信息也有限，因為圖上並未刻字告訴秦如清這場會議說了什麽。
秦如清的目光來到最後一幅圖。
這一副是這三幅圖中最怪異的一副，它沒有刻畫任何宏大的場景，好像只有三個光團，光團約莫勾出人的形狀，像人，又非人的感覺。
顯然，這幅畫走的是抽象派。
三個像人的光團，兩個稍小一些，分立於左右，左邊的光團看起來溫和明亮，右邊的看起來波濤洶湧，血氣翻滾。
而被左右兩個光團高高托舉的那個，位於畫面的正中核心。
它宏大，包容，高高在上，像是神明在俯瞰世人。
秦如清的目光不知怎的被中間那個光團吸引，她走進一步，想看得更仔細些。
誰知壁畫忽而震蕩，中間的光團光芒大作。
秦如清只覺雙目一痛，靈臺嗡鳴，有什麽濕潤的東西順著眼角滑落。
下意識拿手沾取，翻手一看。
竟然滿目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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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清帶著滿腔的怒意進入了第四次審判, 只是在看見熟悉的荒城環境時又莫名頓住。
她是想掀翻鬥獸場，只是她目前被投放的地方，這個荒城裏面似乎沒有鬥獸場——至少她目前不知道鬥獸場在哪兒。
她是想解救罪城居民, 可一旦進入審判，靈氣被封，道體被封，她就是個普通凡人啊！
她沒有能力解救罪城。她自己的審判輪回都不知道怎麽終結呢。
秦如清頹然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又有餓鬼浩浩蕩蕩地往她這個方向游蕩, 秦如清感到倦怠，卻不得不起身對抗餓鬼。
甩開這幫惡心玩意兒, 秦如清在喘息的同時, 也在心中疑惑：這麽多的餓鬼是從哪兒來的？
你就憑空出現嗎？就算是幻境，你也得講個基本法吧？難不成當真憑空刷怪？
而且，還有個此前一直被她忽視的東西：都說鬥獸場鬥獸場，可她到現在根本沒見到獸，只有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你就算沒獸，場呢？連場地她也沒看見啊！
秦如清爬到一處殘破的建築上，立於高處瞭望這座荒城。任何名字都不會是空穴來風, 既然所謂的審判就是在這荒古廢城中進行, 那名字中的鬥獸場說不定就可以在這荒城中找到。
那麽, 下一步的問題就變成了, 荒城中的鬥獸場在哪裏？又如何去找。
秦如清的目光落到下方那些行走t的幹枯皮囊上, 或許, 線索就在這些餓鬼身上。
她第一次拋開目光的偏見, 開始認真審視這些餓鬼，發現, 它們行走並非毫無規律。
除非嗅到活人的氣息，不然, 這些餓鬼們頭顱的朝向似乎都是一致的。
當然也有例外。但秦如清見過的人類奇葩太多，她自己其實也能算一個，故而覺得餓鬼中出現奇葩也不算奇怪，觀察時可以自動忽視，不將它們加入觀察樣本。
不過樣本還是太少。
秦如清決定朝這些餓鬼們自發行走的方向前進，或許能找到點新發現。
路上如果遇到被餓鬼追殺糾纏的人類，能救的，秦如清都會救。
倒不是她有多善良。只是秦如清能夠共情罪城居民的命運悲劇，如果這些人想死，她甚至會主動送這些人一個痛快。可她分明在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求生的欲望。
想活。於是秦如清救了他們。
看著被她解救的人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明明身體與精神都那麽緊繃，明明這種輪回的境地是那麽叫人絕望，可他們還是在被救之後的那幾息空檔裏，露出一絲放松般的慶幸。
他們感恩地望了秦如清一眼，這一眼中不帶痛苦。
秦如清不理解。
如果她對自己的人生、命運徹底失去掌控，甚至要像罪城居民一樣永恒地陷入這種沒有理由的審判，飽受折磨，她先會用盡全力地反抗，如果反抗無果，會選擇主動了結自己的生命，哪怕代價是沒有輪回，沒有來世。
秦如清驚異於這些罪城居民頑強而原始的求生本能。
敬死、畏死、向死而生。
冥冥中似乎有所明悟。秦如清發現自己之前真的有些何不食肉糜。
即便她體味了無數遍生死境，掌握了生生不息，擁有在絕境中扭轉乾坤的能力，她對生死的理解依然很淺薄。
她在經歷任何險境、難關中的態度都是，俱不畏死，有時候為了或許更大的利益，甚至會主動鋌而走險。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真當她的修行已經好到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程度了嗎？
秦如清第一次正視自己這個問題，反思之後發現原因有二。
第一，她是穿越重生的。
或者說，她認為自己是穿越重生的。
其實嚴格來說，依照修仙界的理論，她很可能真的就是秦氏如清，只不過莫名擁有了輪回前的記憶。這在修仙界是非常說得通的。
可正因為有了這段記憶，秦如清認為自己穿越——她死去又活過來，多了一條命。
有種多活一世，活著就是賺到的心態。
所以，秦如清明顯發現自己的行事比記憶中的上一世更加大膽無所顧及。上一世她就已經是個隨心所欲，我行我素的人了，這一世更甚。
——反正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我還怕什麽。
第二個原因，秦如清不得不承認，是因為道體。
青蓮道體給她了打不死的小強屬性，這屬性一次又一次幫助她在瀕死的情況下扭轉乾坤。
次數多了，秦如清出現了一個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潛意識——她覺得自己根本死不掉。
哪怕她身處一個九死一生的環境，她也敢想敢幹，毫不畏懼。
當真是她膽子有那麽大？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打心底裏覺得，這種程度的生死，道體可以幫她。哪怕瀕死，道體也能讓她緩過來。
這種間接的無畏心態確實幫助秦如清規避躲過了許多危險，可也助長埋伏了一個隱患：
在一次又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瞬間，秦如清已經逐漸失去對死亡的敬畏之心。
她逐漸膨脹的自信像是來自地府的鐮刀，終有一天，會對她當頭揮下。
在洞察出這種心態的那一瞬間，秦如清腦中閃過的是自己無數次生死之間的場景。
她其實面對的是真正的死亡。
可她對此一無所知。
荒城卷起風沙，明明是白天，還是炎熱的溫度，秦如清卻生生激出一身冷汗。
她在這時候終於徹底共情了罪城居民的無助與害怕。她的靈氣被封，道體被封，一切保命底牌皆被封印。她只是個凡人。
她只有一次生的機會。
這害怕的情緒是如此清晰，清晰到秦如清反感。她捏緊拳頭又松開，反覆幾次後，忽而沙雕般地拍拍胸口：
“媽耶，真的被嚇住了！道體被封孩子真的好無助！咱的安全感哇！”
很快她話音一轉，“但是把道體當成安全感來源並不是我的問題，道體與我本就是一體。它現在被封，只能說明我對道體的掌控還不夠。”
“讓我想想缺陷在哪兒……以前對道體，對生生不息這個特征的認知還是狹隘了。我以為生生不息就是單純的延續。延續生命，延續有形或者無形之物的運轉，以此達到生生不息的狀態。可是，我忘了——只要沒有達到飛升成仙的境地，我就永遠不可能長生不死，生生不息就永遠只是一種理想化的狀態，我怎麽可以因此就對死亡失去敬畏之心！”
“所以，總結下來，我不能只看到生生不息的長處，也要看到它的短處——真正的生生不息就跟長生不老一樣，難以達成，反過來理解，正是因為難以達成，才要去追尋——我要是真能生生不息，我現在還能是這個鳥樣兒，被餓鬼追得半死？”秦如清自嘲地哼一聲。
“同理，不光要看到生，也要看到死。萬物皆有兩面，光的背後是暗，生死本就是一體。”
秦如清單手輕擊掌心，語氣上揚道：“原來如此，我悟了呀！”
奇跡清清說悟了就是真悟了。
她周身湧起一種奇異的波動，忽而閉上雙目，無視周邊環境，直接盤膝坐了下來。奇怪的是，這波動也像是為她升起了一層隔絕屏障，叫那些游蕩的餓鬼無視了秦如清的存在。
秦如清感悟的其他東西暫且不提，只一點，她忽而察覺她的道體或許不是被“封印”了。
道體與她本就是一體，是不可分割的兩個部分。說將道體封印，就跟有東西將她的心臟大腦封印，而她還活奔亂跳一樣可笑。
所以，與其說是她的道體被封印，不如說，有什麽東西引導了她的意識，讓她誤以為自己的道體被封印。且確實這片空間靈力運轉有大幅度的限制。
明白這點後，秦如清刻意去感應道體，果然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果然不是被封印，只不過一部分能力好像確實被限制了。有什麽東西在模糊我對道體的感應，就相當於，原本我對道體的掌控力有百分之九九，現在變成百分之一了。”
嘗試切換各種能力，秦如清基本摸清了大概。
“現在的狀態就是，能放出靈識小範圍感應周圍，靈氣滯澀流動，道體的恢覆能力基本等同於無，實力大概就剩個一成。”
“還行。就這麽會兒試探感應的功夫我發現那種熟悉的感覺漸漸回來了，說明這個荒城對道體的限制不是固定的，可以後天通過主動鍛煉重新找回道體掌控感，就是需要時間。”
秦如清重新站了起來，這一次，她看待這座荒古舊城的視野又不同了。力量在身，即便實力沒有完全恢覆，她也有在荒城中闖一闖的底氣。
“還是要找真正的鬥獸場。”秦如清沒忘記自己下一階段的目標。
放出有限的靈識感應餓鬼移動的方向，秦如清眼眸清亮，腳尖點地朝著那個方向飛掠而去。
越靠近某個方向，秦如清發現，餓鬼的密度越高。她途中遇到了兩波規模不太小的餓鬼群，若不是如今實力稍微恢覆一點，說不定要被啃成骨頭幹。
強龍扭不過地頭蛇，實力沒恢覆前，秦如清沒敢跟那些餓鬼硬剛。如今她也曉得小命要緊。
找尋一日，秦如清發現了一個荒廢的古殿，餓鬼們朝著古殿的方向，個個神情虔誠，如同朝聖。鬼知道秦如清是怎麽在這群皺巴巴的玩意兒臉上看出“虔誠”的表情的。
秦如清想去探探古殿裏面的情況，卻不想這裏的餓鬼發現了她的存在，齊刷刷調轉目光，上萬的森白鬼眼尖銳地看著秦如清的方向。
……汗毛排山倒海一樣的倒立，秦如清屏息退後一步，剛想開溜，眼前視野一黑。
第四次審判結束。
這一次秦如清回到民宿小院，心情完全不像前幾次那麽輕松。秦如清回來時，恰好老婦的女兒正是審判間隙期，她代替了老婦的工作，為秦如清準備靈食和熱水。
秦如清撐開笑t臉，對她說謝謝。少女楞了楞，這展露的笑顏是罪城少見的風景。
罪城哪有那樣的鮮活呢。
看少女怔楞，秦如清還拿手在少女的手背上拍了拍，一邊吃靈食，有些含糊地說：“放心，這一次審判，我已發現一些端倪，等下次……”
下次什麽，秦如清沒說出口。
沒確定，沒把握的事，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少女又怔怔點頭。好像真的能在這輕松的，像是玩笑的撫慰中感受到一絲特別的力量。
秦如清自信滿滿迎來了她的第五次審判。如果可以，她想讓她的審判在這個數字終結。
如果不能……那就當她沒說。
進到荒城，秦如清丁點兒沒有浪費時間，直奔古殿。這一次，她希望能夠進到古殿內部 ，探探裏面的情況。
躲在一處殘破建築處，秦如清的靈識徘徊在古殿周圍。這裏是她靈識所能放出的最大距離。
“這古殿有點東西，好像對那些餓鬼來說很有意義。餓鬼徘徊在古殿周圍，像是朝拜，又像是守護。”
“數量太多了哇，冒然闖進去肯定會被餓鬼分吃了！先穩一手，爭取多恢覆點實力再采取行動。”
考慮到每次審判差不多都是三四天的時間，秦如清只用了一天時間感應恢覆道體，剩下的時間用來探尋古殿。
紅衣奇跡清清立於斷壁上，手中浮現一團金焰，她倏地將金焰掐滅，目視古殿的方向，低聲道：“終於將火召出來了，可廢了我老鼻子勁兒。”
“可以行動了。”
“古殿，或者又可以叫它，鬥獸場。”
紅衣清清驟然躍下，衣帶紛飛中很快消失在原地。
秦如清動的時候，那群游蕩在鬥獸場周圍的餓鬼也被驚動。它們擡頭，發現有不速之客闖入大殿，紛紛發出低沈的嘶吼。行動上也快速朝秦如清的方向集結，似乎是想將她攔住。
但是這些普通餓鬼的單體實力並不太強，秦如清實力尚未恢覆之前都能應對，如今實力恢覆大半，它們就更攔不住她了。
沒費多少功夫就來到殿內。環視一圈，裏面最引人矚目的東西就是墻上的那些壁畫。秦如清想細看，奈何餓鬼搗亂，慌亂中只看到壁畫上有人和妖獸的影子。
因為餓鬼阻攔她靠近，秦如清只能先去別的地方看了一圈，發現這個殘破殿宇裏面空空蕩蕩，唯一稱得上特殊的地方就是主廳墻壁上繪制的壁畫。
秦如清重新繞回來，這次想細看壁畫上畫了些什麽。呲牙咧嘴的餓鬼撲騰上來，秦如清沈默一瞬，朝餓鬼群裏扔了一個爆炸金蓮。
金蓮順發爆炸，巨大的沖擊波直接清空了秦如清周圍所有的餓鬼。威力大到秦如清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眼睛瞪了瞪，看了眼自己的手，“我的實力恢覆到這種程度了？”仔細感應了一下，發現阻隔她的東西還在，“沒有啊，怎麽金焰的威力比我想得要高……等等！”
她的金焰只會對邪祟或者一些魂體擁有額外的傷害力，如今看餓鬼這情態，難不成，它們的本質並非什麽生物，而是邪祟？
又看了那些餓鬼一眼，秦如清點頭：“也是，長得醜兮兮的，看著就不像什麽正經生物，是邪祟也很正常。”
清空了周圍的搗亂因素，秦如清終於能分出心神仔細看這些壁畫，而後發現，壁畫上描繪的場景，好像是一幅幅，戰爭圖。
人與妖獸的戰爭圖。
壁畫上的人類穿著形制比較古老的袍服，好似擁有搬山填海的神力，而妖獸們形態各異，有些通體漆黑，雙目睜開如日月，獸嘴大張能將整個天幕遮蔽。
妖獸作亂人間，引發洪水，地震，海嘯，當時的人類大能修士紛紛出手，將妖獸鎮壓。
看了一圈後，秦如清懂了，這些壁畫都是渲染人族修士的勝利與宏偉的。她覺得這沒什麽問題，都用壁畫記錄戰爭了，總不能記錄敗仗吧。
秦如清一邊點頭，一邊湊近，想要上手去摸。她的本意是想湊近看看這些妖獸和人族大能的細節刻畫，這些壁畫明顯記錄的是上古，更甚於遠古時代的事件，這些東西對於現世來說都是寶貴的歷史資料。
只是手剛觸碰到壁畫，秦如清忽而心中微動，有種神異的感受。
怎麽感覺壁畫上有封印結界……不是那種普通的封印，而像是，整個餓鬼道荒古城裏面的封印，能隔絕她對道體的感應。
秦如清這段時間在恢覆實力的時候已經掌握了一些經驗，也略微對這個荒古城有了一些猜測和了解。
她從罪城進入鬥獸場，進去之後被投放到荒古城這個特殊空間，空間裏有種規則之力，對於修者的實力有一定限制。
這種規則有點類似於，你只要不知道我，我就能完全改變你的認知——所以秦如清一開始的時候才覺得自己道體被封印了。這就是一種認知的錯亂。
當秦如清開始察覺，規則對她的限制程度就會降低，秦如清就會逐漸找回實力。
現在這個壁畫的封印也有點類似於這種規則。用一種虛擬捏造的幻象隔絕了真實的。
“讓我來瞧瞧你這壁畫底下藏了什麽好東西。”秦如清將手貼在壁畫上，閉上眼睛，開始用她恢覆實力的辦法破解這些規則封印。
不多久，壁畫開始像水波一樣晃動，而後，掩蓋的幻象破解，壁畫變幻了一個模樣。
看清壁畫上的畫面時，秦如清目光凝住。
如果說，未解封前的壁畫上描述的，是人族戰勝妖獸的宏偉正義，解封後的壁畫，描繪的，就是戰爭後的人間慘案。
畫面上人類將妖獸鎮壓，可卻並沒有結束人界的混亂，相反，妖獸浮屍遍野，看起來並不比人類好多少。妖獸的血將大地染成紅色，城鎮居民並未從此安居，因為妖獸死後凝聚大量怨氣，開始侵蝕百姓的心智。
這幅壁畫描述的，就是妖獸怨氣聚攏，城鎮上方凝聚了大量暗紅的烏雲。人類精神壓抑，形容癲狂。
秦如清皺眉，這跟她一開始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她開始轉而看向其他壁畫，感應到同樣的波動後，開始依次解封。
壁畫露出真面目，秦如清一一看過來。
可以說，未解封前的壁畫刻畫的是戰爭的正面，那麽解封後的壁畫，刻畫的就是戰爭的反面。
戰爭這件事本身，對於人類與妖獸的迫害。
秦如清看到人界聚攏的妖獸怨氣已經凝結到了一個不得不處理的程度，於是有人族大能挺身而出，斬獸皇，挖晶核，刻錄陣法，封印怨氣。
只是怨氣本身就是一種恨，恨需要有投射的對象，不然，只單純靠陣法封印，並不長久，人族大能思索之下，親手打造了一個特異空間。
空間與世隔絕，自有運轉的邏輯，空間裏面有妖獸憎惡的怨氣，還有罪人。
人族大能挑選當世背叛人族的窮兇極惡之輩，將他們投放到城中，作為妖獸怨氣憎惡投射的對象。
城中衍生出永恒的審判機制，以此形成一種循環。這種永恒的循環像是一個圓，達成了一種相對意義上的靜止，終於徹底封印住了這些怨氣。
後有從下詢問人族大能，此城後人如何稱呼？
大能沈吟，親自為城取名，罪城！
於是，罪城之名，從此定格。
秦如清看完這些壁畫，心臟像被一只大掌捏住，難以呼吸，難以言語。
原來，這才是罪城的真相！
戰爭的沈痛如巨石鎮壓在她的胸膛，秦如清覺得壓抑，當她知曉真相後，心中升起一種極其悲痛抵觸的情緒。
這情緒應有一個對象來投射。秦如清很想挑出這件事中的某一方來指責，以此舒緩一下情緒。可她想了半天，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個突破口。
她沒法兒評價這件事。
她想說現世的罪城居民很無辜，可是，她又知道，那個時代的人族大能創立罪城實乃無奈之舉。
妖獸怨氣需要處理，不然受害的是千千萬萬的民眾，於是，大能選出了當世的背叛者以及窮兇極惡之輩，將他們作為怨氣投射的對象。
也許他們是有罪。可是，那些人的後代，就應該生生世世接受怨氣的循環與詛咒嗎？
這也許又是另一個電車難題。
秦如清苦思冥想無果，開始將目光轉向最後一副壁畫。壁畫總共十二幅，但只有九副刻畫的是罪城事件，另外三幅，卻與罪城事件毫不相幹。
秦如清目光轉向三幅中的第一幅。
似乎還是個戰爭場面，但是戰爭的層次更高，有點像是世界的頂尖戰力在戰鬥的意思。
人妖兩軍t對峙，妖獸氣勢洶湧，人族大能面色凝重，而壁畫中，妖獸大軍也居於上方，明顯當時的戰局是妖獸站於上風。
人族集結百名修士，面前有一道浩瀚巨大的陣法星圖。人族修士立於陣法圖中，神情毅然，帶著一種赴死的決絕。
秦如清看著這壁畫，捏緊了拳頭，她根據這幅畫，約莫看出，這百名人族大能，似乎是想，獻祭……
這是什麽時代的戰爭？形勢如此危機，竟需要人族采用大能獻祭的方法來終結戰爭。
秦如清目光移到第二幅圖。
這幅圖，好像記錄的是場會議，會議長桌一半人族，一半妖獸，顯然是人族與妖獸的談判。
這幅圖是最一目了然的，但能得到的信息也有限，因為圖上並未刻字告訴秦如清這場會議說了什麽。
秦如清的目光來到最後一幅圖。
這一副是這三幅圖中最怪異的一副，它沒有刻畫任何宏大的場景，好像只有三個光團，光團約莫勾出人的形狀，像人，又非人的感覺。
顯然，這幅畫走的是抽象派。
三個像人的光團，兩個稍小一些，分立於左右，左邊的光團看起來溫和明亮，右邊的看起來波濤洶湧，血氣翻滾。
而被左右兩個光團高高托舉的那個，位於畫面的正中核心。
它宏大，包容，高高在上，像是神明在俯瞰世人。
秦如清的目光不知怎的被中間那個光團吸引，她走進一步，想看得更仔細些。
誰知壁畫忽而震蕩，中間的光團光芒大作。
秦如清只覺雙目一痛，靈臺嗡鳴，有什麽濕潤的東西順著眼角滑落。
下意識拿手沾取，翻手一看。
竟然滿目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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